林三爷

【相二无差】Miles

    BGM:David Munyon-Miles

    很好听的沧桑大叔嗓,所以想写一个关于少年的故事。

    爱拔02年的气胸事件,雷者绕行。但不卖惨也不悲情。


1.

二宫和也午睡醒来后,看到手机提示有一则未接来电记录。联络者是相叶雅纪。当二宫再回拨过去时,无人接听。


那是他们相识的第六年,作为少年偶像团体出道的第三年,各自搬出老家到东京市内独自居住的第一年。偶像的工作忙碌却不见起色,他们渐渐感觉到成长的压力,又怯懦地责难是父母施压,于是假借路程太远工作不便的理由搬了出来,掩耳盗铃地以为把自己关在公寓里就能隔绝外面的大人的世界。


也许在工作吧。二宫盯着迟迟未接通的手机漫想。他可以联系经纪人去确认相叶的行程,但他们五个成员所公用的两位经纪人近来似乎将更多的工作热忱倾注在更年轻的后辈团体身上,对他们不太上心。这样的状况,还因为微不足道的私事去麻烦对方,总不好吧。

窗外,淅沥沥地在下雨,在早春时节,外头的晦暗天色和窗玻璃上的水痕化成湿冷的舌头舔舐二宫的脊背,令他打了个冷战,叫他立刻打消了出去吃晚饭的念头,而一个月都未必做一次饭的厨房里只有长了虫还没扔掉的生大米和受潮发软的海苔。

「回电话。我在睡觉,没接的话多打几次。」二宫发出邮件,翻了个身,又抱着被子继续睡,他想着等相叶看到邮件给他回电话叫他起床时,雨就差不多该停了,正好叫相叶一起出去夜宵,或是叫点外卖回来看电视打游戏。

「对不起啊。我可能暂时没办法回你电话了。」这是二宫在晚上十点左右收到的邮件。

他隐隐感到不安,又找不到理由,只归结于一天没吃东西而导致的糟糕心情。搞什么呀,那个家伙,他咒骂着,起来喝了一点水,又继续睡,梦中他似乎因为一个什么约定而饥肠辘辘地在公路上奔跑。

到第二天早晨,他才接到经纪人的电话,“二宫君,很抱歉,相叶君的身体出现一些疾病状况。”

“严重吗?”

“现在已经在医生控制之下了。不过他接下来有一些工作安排,会受到影响。所以希望你们四个人能出面尽早和工作人员见面,看看是否能由团员来接替他出镜,这样会减小影响。”

“是的。也要向工作人员道歉吧,无端地造成麻烦。”

“事务所已经道歉过了,当然你们能够出面代替相叶君致歉是最好的。”

“我应该怎么说?肯定会被问到病情或是需要多久恢复之类的问题吧。”

“相叶君是突发的疾病,已经及时就医。采取了手术治疗的方式,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恢复情况还不确定,请大家耐心地等待,并且一起为他支持祝福。这样回答就可以了。”

“好,我明白了。”二宫停顿不语,低头专心致志地啃咬自己嘴唇上干燥龟裂的皮肤,直到舌头尝到血液的腥腻,“手术成功,是吧。”

“二宫君,半个小时后,我回到你公寓楼下接你,可以吗?”

“嗯,请顺路带一点吃的过来,我没有吃早饭。”

二宫把嘴唇上一整块皮肤都撕下来了,火辣辣地疼。他走到盥洗间里,对着镜子看见唇上一片血肉模糊,连牙齿上都黏着丝丝鲜红。他往水池里呕了带残余皮肤和血液的痰水,然后坐在马桶盖上,给相叶回邮件,「昨天睡熟了,没看见。没关系哟。只是想叫你出来玩。下次有空的时候再约吧。」


2.

团员们被聚集起来,通报相叶的病情,相叶是在练习萨克斯风时突发气胸疾病,这让事务所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境地,一不小心就会被指责是对未成年艺人保护不当。

通报情况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气氛变得凝重。而且不到一周之后他们就将前往夏威夷举行歌迷活动。没有人敢问这个团体将何去何从。

是他们那位新上任不久却雷厉风行的主经纪人首先开口,“虽然情势要依据相叶君的病情再做调整,我们也会努力地妥善安排,但请大家以四个人去夏威夷参加活动作为最坏打算进行准备。”

“气胸只是很常见的疾病吧,不久就能治好,所以活动只要延期到夏天不就可以了吗?说什么四个人参加……那些人大老远从日本跑去夏威夷,就是要看五个人的表演,现在少一个人,让我们在台上怎么回答?就算勉强举行活动,又有什么意义?”

“樱井君,整套活动方案已经确定并且实施下去了……”

“那就去修改啊!哪怕要向歌迷一个一个地上门道歉,终归是有解决办法的吧。”

“好的,我明白了。大家也都是这样的看法,要等相叶君回来吗?”

剩余三个人都唯诺地表示赞同。他们实在不知道撇下相叶的话要如何去面对未来的路。

“如果是这样,事务所会安排的。”


3.

团员们被禁止去探望相叶,以免尾随的八卦记者掌握相叶所在的医院位置。但二宫与相叶一家渊源太深,他迂回打听到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在傍晚探视时间即将结束时赶到医院。

从高吊在房门上方的观察窗里看去,屋里空无一人,但推开房门,相叶家的夫人正从墙角里探出身,“诶?和也?”

二宫有点心虚,摘下半遮脸的棒球帽,脚步轻飘地走进去,“啊呀。妈妈,我来看看雅君。”

“麻烦你专程跑过来。”

房间正中的病床上,一卷厚实的棉被蠕动了几下,露出相叶雅纪的脸,他脸色苍白,软绵绵地向二宫说,“你来啦!”

仅这短短的片刻,二宫已经感觉到屋子里弥漫的母子间的紧张气氛。他急忙拉开背包,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便当盒,“我家老妈听说雅君住院了,准备了些糕点,叫我送过来。都是自己家里做的,摆不上台面。”

“实在麻烦了,替我多谢你母亲啊。”相叶夫人接过礼物致谢道。

“诶,死不了吧!”二宫隔着被子拍了拍相叶的小腿。

“混蛋,你死之前,我才不会死呢。”相叶回踢了他一脚。

“那就好。”二宫重新戴上棒球帽,“那,妈妈,我就先走了啊。”

“这么快就走吗?真是谢谢和也你亲自过来一趟。”相叶夫人起身向他行礼。

“诶,看到这家伙还活着就好了。”

二宫嬉笑着从病房里出来,阔步走入电梯,到下一层,又爬楼梯回到病房所在楼层,窝在拐角处,偷窥着,等到相叶夫人离开,又等到傍晚查房的护士走过,才蹑手蹑脚地跑过去,轻轻拉开病房门。

听见动静的相叶雅纪勉力撑起身,屋里没开灯,只有一轮月光的剪影,连在他身上的七七八八的管子使他像现代科幻电影里接受实验改造的易形人。

“是我。”二宫轻声说道。

“哦。”相叶放松下来,重新躺回到床上,“你不是走了吗?”

二宫避而不答,摸到相叶的病床边,把护理床的床框降下来一边,然后滚上去躺在相叶旁边。

相叶不满地咋舌,却不做声息地拎住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管子,往旁边挪了挪身,给二宫让出一条可供容身的空间。

“诶,你怎么找过来的?”

“嗯?”

“松润跟我说,事务所不让你们打听我在哪儿,甚至不让你们给我打电话。”

“但松润还是给你打电话了。”

相叶耸耸肩,随之因牵扯刀口而嘶地倒吸一口气。

“打听地址还不容易?你家那个蠢弟弟呀,太容易被套话了。”

“哈哈,他又逃不了老妈一顿教训。”

两个男孩,肩并着肩,头抵着头,一同嗤嗤发笑。笑着笑着,相叶雅纪咳嗽了起来,他一只手扶着胸胁,另一只手捂住口鼻,将咳嗽的气息压抑在自己的口鼻之间,勉力不喷发出来惹起声响。他整个后背都紧绷着。二宫去给他拍打,但他摇着头,间歇着说,“护士,你听着,她们要是走过来,你就快躲走。”

所幸,他压抑低喑的咳嗽声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两个人听着巡夜护士的脚步从门口经过而没有停留,都暗自舒了一口气。

沉默的黑暗中,两缕呼吸声显得格外响亮。

“你那天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二宫望着漆黑的天花板,问道。

“嗯?”相叶疑惑道。

“你装什么傻。发病那天的下午,你给我打过电话吧?”

“没有啊。我才要问你呢,刚从手术台上下来,就看到你发邮件叫我给你回电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就着夜色,二宫扭头看向相叶,但那双圆溜溜的漆黑眼珠里没半点虚假。随之,他目光不禁向下注视到那插着鼻管、肿得发红的鼻孔,以及因缺水而干涸的双唇。

“诶,你要喝水吗?”二宫从地上捡起背包,掏出半瓶饮用水。

相叶轻微地摇头,“有烟吗?”

二宫瞪了他一眼,“肺都破了,想死啊你。”

相叶软软地笑,“那……有糖吗?我呀,吃了好几天医院的汤糊糊,怀疑我的舌头都要尝不出味道了。”

二宫在背包里翻腾半天,终于翻出小半盒润喉糖。相叶吃得一脸满足,因为鼻管牵扯得难以合拢的双唇,从嘴角微微地渗出浅褐色的糖浆。

“真恶心。”二宫用手背替他擦擦嘴角,又无处可摸拭,便用舌头一舔,卷到自己嘴里。

“诶,かず。”

“嗯?”

“我们,算是朋友吧?”

“对呀。”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再是岚,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吧?”

二宫看着他,无法回答。他们不是比邻而居的世交,也不是同一学校的旧友。他们因为同一份工作而结识、交往,总是同属于一个团体的成员。但对他来说,相叶不只是团员、相方,而是一种习惯。因为比邻而居的世交已经疏远,同一学校的旧友也早不再联络,只有相叶。只有这一个人而已。

“朋友什么的,跟岚没有关系。”

相叶舒展眉眼柔和地笑着,“但我会一直都是岚,对吧。松润说,今天翔君还因为我的去留而跟那位女士大吵了一架,说要一直一直等我回去。所以我必须要回去呀。”


4.

二宫抵在相叶的肩头睡着了。他的双手蜷在夹克衫的袖子里,头发还散发着电视台化妆师们都喜欢用的一种定型喷雾的气味,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撒落密实的阴影。

相叶睡不着。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这肺部刀口的钝痛。看着二宫渐渐沉入睡眠,他绽开笑容,然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用两个手指,从二宫的衣兜里掏出手机,删掉了那则来自他自己手机的未接来电记录。

相叶是在练习萨克斯风时发病的。但与事务所公开的说法不同,那天,他一早就感到肺部不适,器乐老师只以为是寻常的肺部疲劳,叮嘱几句就叫他回家了。

当他回到休息室,突然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从接近心房的地方。年轻的,还不足二十岁的他乱了阵脚,只觉得自己是要死了,却鬼使神差地认为自己即使死去也不可以在事务所的练习室里呼救。于是他近乎本能给二宫拨打电话。不是急救热线,不是父母,不是弟弟,不是朋友,不是经纪人,也不是其他的团员,只有二宫。

这并不正常吧。无论相叶是继续留在组合,还是如父母所坚持的那样离开事务所,这种感情,对自己和二宫,都是一种不可开释的负担。

所以就删掉吧,删掉记录,删掉记忆,以后二宫再问起来,就坚持说没有发生,反正证据已经被磨灭了,无论二宫如何辩解,最后也只能归结为是他自己半睡半醒的发梦。

相叶为自己的聪明而自鸣得意。笑着笑着,又无声地哭起来,眼泪顺着鬓角流到头发里,最后浸在枕头里。

就说是二宫桑睡觉流口水好了。



5.

二宫本来打算第二天一大清早趁没人发现时偷偷溜出医院,但睁眼时已经是天光大亮。昨晚打包票要叫他起来的相叶雅纪比他睡得更死,在鼻管、输液管和排气管允许的最大范围内四仰八叉,也就仗着高价病房的护理床够宽敞。

而相叶夫人已经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他,“和也,怎么睡觉也不换衣服呢,睡得不舒服吧。起来洗漱一下,卫生间有雅纪的东西。”

二宫尴尬掉了一地,“不用不用,我这就走……”

“我还替你带了早餐来哟。你从昨天傍晚溜进医院来就一直没吃过东西,饿坏了吧。”

“是,麻烦您了,”二宫认命地爬下护理床,又倔强地套上自己的运动鞋,而拒绝了相叶夫人递给他的拖鞋,“妈妈,我什么都没有说,勉强雅君的话,我一句都没有说。”

“我知道,谢谢你。”相叶夫人有些言不由衷,“其实说了也没什么,我和他爸爸说得还不够多吗,可雅纪已经拿定的主意,谁也没办法改变。”


6.

在去往夏威夷的飞机起飞前不到二十四小时前,经纪人宣布,“相叶君身体恢复状况良好,医生已经同意他提前出院去夏威夷,但还不能上台跳舞,只能出席见面会。”

“素晴らしい。”K书K到两眼目光呆滞的樱井翔面无表情拍手呼喊。

新戏刚开拍的松本润同样顶着一张我很不爽的大爷脸,喔喔地不耐烦答应两声。大野智正睡得实在,被他一嗓子吵醒了,瞪了周围一眼,“什么?相葉ちゃん?哦……”又扭头睡死过去。


7.

保姆车特地提早从事务所出发,先接上二宫,又去往相叶家。相叶雅纪已经准备好了,他看起来一如往常,只有脸色稍显苍白,神色也有些落寞,站在门口,看着经纪人和二宫走下车,并没有请他们进去,而是急哄哄地往外冲,“我们这就出发吧。”说着便要背包走人。

相叶夫人沉默地在他身后跟着,看起来哭过,两只眼睛微微红肿,但妆容还是很精致得体。听到他说要走,略略拦住他的手,抢过背包,顺手递出去,“帮他拿着吧。”

经纪人伸手要接,但相叶夫人却仿佛没看到似的,还伸着手,直到二宫后知后觉地接住。

“和也,又要麻烦你呢,多照顾他一些。”

“……是的。”二宫迟疑地应道,面向小孩子赌气般哭丧个脸不抬头的相叶雅纪,挤出一个笑容,像对低智儿童说话的口吻,“该上学咯,雅~君!”

机场停靠着事务所的私人飞机,等登上机舱,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整套急救设备被搬了上来,将机舱占了个满满当当,旁边还配备两名全副武装的医疗人员。

“哇哦。”“厉害了。”“酷。”“像医疗剧。”

大家纷纷落座。相叶雅纪有点尴尬地停驻在机舱门前,“这是小题大做,我绝对用不上这些。”

“是的你用不上。”二宫和也拎着两个人的包,息事宁人地推他往里走,又小声地揶揄,“用到了也挺好的,是吧,我们以后十年就不愁没话题聊了。”

没有人可以开这种玩笑,除了二宫和也。于是机舱里每个人都欢笑起来,甚至包括相叶雅纪。他跳进豪华的座位里,一边配合医护人员给自己带上鼻管和血压仪,一边用口型向对面的二宫说,“不,我用不着。”


8.

飞机安然降落在夏威夷,每个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岚的成员和歌迷们居住在同一间酒店里。为了避免恐慌和谣言,医护人员和设备都不能跟进去,这意味着相叶雅纪要脱离医疗监控两天一夜。

“OK, fight!”相叶一边呼喊一边摘掉血压仪,“我们来喊圆阵吧!”

“闭嘴啦,你看哪里有地方。”松本一推他的脑门。

相叶正要反击,大野却毫无征兆地一把抱住他,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扑倒在地上,“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诶?”

“不舒服要立刻说出来,否则杀了你哟。”

“搞什么呀你。”


9.

第一天的活动还算顺利,但到了晚上,明显能够感觉到相叶的活力随着时间在快速流逝。

晚餐时,二宫低声问,“难受吗?”

相叶摇头,停顿一会儿,回答,“伤口有点疼。”

“马上就好了。”二宫安慰道,悄然把大块的、需要切割咀嚼的食物挪到自己的餐盘里,给相叶换过去易于消化的汤食,“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就回去。”

当一餐结束,相叶几乎瘫倒在二宫旁边。但之后他们又与歌迷进行了至少三个小时的晚间互动。

相叶最后是被搀扶回房间的,“太疼了……”他悄声地、仿佛倍感耻辱地咕哝。

“我知道,马上好了,马上好了。”二宫悄声安慰,然后示意经纪人按照医护人员的叮嘱给他注射止痛药。阿片类的麻醉制剂,如果一个演艺界者被拍到注射足以被登上八卦头条那种。所以在术后治疗期间相叶一直非常抗拒,但今天太特殊了。

他的衣襟被小心地掀开,裸露的胸膛上贴着两块白纱布,一条长的是他手术的伤口,另一块短的是他插排气瓶的管口,在不足四十八小时前,那儿还插着一根塑胶气管直通肺部,而现在,未愈合的伤口渗出脓水,将纱布染成褐黄相间的颜色,稍稍掀起,伤口处血块和脓肿都粘连在纱布上,根本分离不开。

“这……”比他们年长十岁以上的助理也顿时感到手足失措。

“给他涂一些消炎的药水吧。”二宫勉力镇定,圈抱住相叶的躯干,回想着飞机上医生的嘱托,“一会儿再喂他吃抗生素,只要今晚没有发热,就没什么问题了。”

在酒店的走廊里,正在发生一场争论。按照活动原定日程,明天早晨要进行杰尼斯惯例的“叫早整蛊”环节,但被选定的执行人松本润对这项安排提出了异议。

“太荒谬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谁会想看这种昭和时代的整蛊?而且你看看他,”松本润挥手向卧房内,“他正病着,今天一整天已经很勉强了,还要我明天一大早就毫无道理地把他拽起来?这种环节太无聊了!”

樱井站在松本旁边,虽然没说话,但他脸上表情充满赞同;大野则毫无表情地猫背靠在阴影处。

经纪人小姐唇上浮现轻蔑的讥笑,“现在你们觉得危险了?相叶君本来不应该航空飞行,以他肺脏的状态,高空飞行随时都有肺泡炸裂的可能。相叶君也不可以向人呼喊,甚至不可以走动。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对他都是危险的。这种常识,即使没有人说,你们心里也应该明白吧。而你们本可以阻止他这么做,当我提议四个人继续活动时,你们曾有机会阻止的。但你们没有,你们对我说,去留与否是相叶君自己的选择。他选择来到这里。因为你们都是自私的人,你们全部。如果四个人都不敢否决一个人,那么一个人又怎么会否决四个人?去呀,去问问相叶君,问问他打算怎么办。这不应该是他的选择吗?”

她在强词夺理,但并无谬误。可怕的沉默蔓延开来,没有人做声。因为药物的关系,相叶已经处在昏迷一般的沉睡中了。但即使他清醒着,会如何作答,也不难猜到。岚的五个人性格迥异,但在许多方面又是相同的,温柔而精明,太顾及别人的感受,也太珍惜自己的颜面。

“去问呀!”经纪人女士严厉地苛责道。

松本还想争辩些什么,但大野不着痕迹地拦住了他,迈前半步,将他掩在身后。

“我们明白了。实在抱歉。”他伛偻着单薄的身背,沉闷说道。

松本负气地猛力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问道,“怎么样?”

“注射之后,已经睡了。”二宫说着,揉揉眼睛,又挠了一把头发,“今晚我留在这儿,应该不会有事。”

年长的助理迟疑地哼了一声,但没人理会他。松本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明天早晨,我在开始录制之前给你打电话。”

“知道了。”

松本在相叶的床边坐下,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一拍大腿,跳起来,“好,回去了。”脚步响亮地走出房间。

“晚安。”大野咕哝道,也跟着离开。

他们之中最为乖张顽固的樱井,还是环抱双手,跟经纪人女士四目相对瞪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追上走廊尽头处正等着他的大野。



10.

相叶睡得并不踏实。为了保证第二天的活动,给他注射的药物远远少于应有的剂量。在半梦半醒间,他因疼痛而小声呻吟,在床上来回翻滚。

本来在另一张床上假寐的二宫听见声响,靠了过去,稳住他的躯体不再乱动,以免伤到他自己。“怎么了?”二宫小声问,“疼吗?还是渴了?要起来吗?”

“かず?”相叶惊觉地醒来,勉强睁开眼睛。

“是我。”二宫从被窝侧边拉开一个缝钻了进去。

相叶放松下来,两枚懵懂而满溢泪光眼珠像两颗黑曜石,在夜晚闪闪发亮,“梦见自己掉进海里,肺破了个洞,一直在漏水,要淹死了。”

“バカ。”二宫笑着,手按在相叶胸口,稍稍使力,“因为一直带着弹力绷带,刚解开不习惯吧。”

“你怎么知道?”

“医生一直都在说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我疼啊。你听见就好。”相叶抓住他的手往里凑了一点,“这里,压住这里就没那么痛了。”

二宫整个手掌和半条小臂都压在相叶的身下,这让他心如擂鼓。他们时常一间浴室洗澡,一张床铺睡觉,搂搂抱抱都熟悉得像左手握右手。但就像世间所有男孩子一样,当喜欢的人向自己呈露出不设防的软弱和信赖,总是格外难以抗拒。

バカ、バカ、バカ、バカ、バカ!二宫细嫩的脸上烧起燎原大火,他想抽出手来给相叶一巴掌,却又觉得自己欺负一个伤员实在有损大丈夫气概,于是惶惶不安地愣在原处,直到相叶的呼吸渐渐归于平稳沉缓,压在枕头上的双唇因为睡眠的放松而微微张开,发出小小的、均匀的呼气声。

二宫偷偷把另一只手也环在相叶身上,假装这是一个拥抱。

“バカ。”



11.


二宫被自己的电话铃声吵醒,“喂,你好?”

“我,松本。”一股直凛凛的起床气简直要顺着电话线喷涌而来,“你俩,准备一下吧。”

半睡半醒的相叶在哼哼唧唧。

“嗯,我知道了。”二宫挂了电话,深呼吸三次,下定决心,一个打滚地跃出被窝,回头朝相叶身上不要紧的地方拍了两下,“诶,醒了。”

“不要呀。”相叶耍赖,“再睡五分钟。”

“松润马上要带着摄像组来了,会掀被子哟!”二宫边絮絮叨叨,边掀起棉被检查相叶的睡衣上有没有沾染药液或血渍,“相叶桑没有穿内裤!”

失去人形毛毯的相叶抓住他不让走,嘟囔,“穿内裤了,龙猫花纹的。”


“你是小孩子吗!”二宫看着眼前被麻药钝化了反应的相叶,翻了个白眼,抓起床边的大黑狗玩偶塞到他怀里,“来,抱着。我走了。”

“嗯。”

“真的要就来录制啊。”

“嗯,就睡五分钟。”


12.

二宫简单收拾了一下陈设,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睡下,半个小时后,松润过来“整蛊”他,然后是相叶。

即使勉力起床,相叶还是迷迷糊糊的,跟在他们后面,一步一踉跄,三眼没看着就靠在墙边睡着了,最后硬是二宫和松本一人拖着他一只袖子才勉力走到樱井的房间。

但对樱井的整蛊完全没有奏效,他一直醒着,全程装睡。他声称是被三个人的嬉闹声吵醒了。但二宫隐约听说,眼前这个一本正经装傻以至于显得有点真傻的家伙,在过去的三个月里一边完成电视剧的拍摄一边通过了庆应大学经济部魔鬼般的期末考试,长时间高负荷运转令他身体失去了节奏,那双曾经迷人的眼如今混沌而泛红,二宫已经猜不出他上一次安然入睡是什么时候。

“现在就剩下大野了。”松本说道,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樱井瞥了他一眼,打趣地笑,"你准备一点热闹的东西吧。智君本来就睡得很死,昨晚他还喝了酒。"

“嗯?”二宫敏锐地捕捉信息,“大叔喝酒了呀。那你呢?”

大野和樱井是现在团体里唯二能合法饮酒的人。尽管年下的三个人私底下也未必那么守规矩。

“我们被囚在这地方,”樱井冰冷冷地瞥了一眼随行的唱片公司的拍摄队伍,狡黠而挑衅地笑,“只提供两人份的晚餐酒。都被智君喝了。他说怕我喝酒做傻事。”

年下两个人了然地不愿搭言,只有靠着墙角匪夷所思试图把大黑狗尾巴给拽下来的相叶还傻乎乎地搭言,“诶——厉害啊。”

大野睡得很实在。或许过于实在了,被他们一番蹂躏也似懵懂未知。也许是装的,就像樱井装睡一样,但这个人的真真假假二宫从来没有看透。

“拍完了?”他仰着头,问拍摄的现场导演。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小小声地欢呼,“太好了!”一头又扎回床上,闭着眼朝他们挥手,“你们,都回去睡呀。”

但回房间的路此时显得格外漫长,而大野睡在被子下的身形又显得格外瘦小,于是他们都挤了上去,想要胡闹,但眨眼功夫已经疲惫地睡着。

几分钟、几十分钟后,会有人来叫他们起床去工作,但从现在看来,那遥远得仿佛在几亿光年以外。


This away, this away,

Lord I can't go back home this a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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